浙大教授评小学语文教材:苦情、滥情、矫情,我们的课本怎么了?

浙大教授评小学语文教材:苦情、滥情、矫情,我们的课本怎么了?


我們的語文教材總是傾向於拔高形象、

加重色彩、增強分貝,

結果造成大面積的情感冗餘、

智巧過剩、誠信短缺。

戲非苦情不演,事非矯情不敘,話非濫情不說。

立意虛高,常情所不能及;

出語浮誇,常識所不能解。



苦情·矯情·濫情——論小學語文課本

江弱水(浙江大學教授)



漫長的暑假結束了,小學生歡天喜地去學校,背回來一大包新課本,包括語文課本。我不看小學語文,已是四十年多年,今天見了,不免好奇地翻一翻。這一翻,翻出了許多問題來。


我看的是人教社版的五年級語文上冊。第一組四篇課文都是關於讀書,第四篇題目叫《我的“長生果》,開頭第一句話是:


書,被人們稱為人類文明的“長生果”。這個比喻,我覺得特別親切。


這個說法,我覺得特別新鮮,因為頭一回聽見,不過我不大能確定這個“長生果”是指什麼。指花生麼?要知道很多地方都把花生稱作“長生果”,但書是人類文明中的花生米,這麼說沒意思,所以應該是指吃了長生不老的果子,如孫悟空偷吃的蟠桃,極品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或者像豬八戒吞吃的人參果,“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說書是人類文明的“長生果”,高度有了,然而文章只是說是“我的”“長生果”,這就不對了。你可以跟莎士比亞一樣說“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吃了有營養,但不能長生不老呀。


好吧,這一點咱不糾纏了,且看作者怎麼讀書吧。先是讀香煙盒裏的畫片,然後讀連環畫,讀小鎮文化站裏的幾百冊圖書——“幾個月的功夫,這個小圖書館所有的文藝書籍,我差不多都借閱了。”小學生容易誤解,幾個月讀完幾百冊書,一天要讀好幾本呢!其實是說幾百冊裏面的“文藝書籍”,語文老師講到這裏是應該解釋一下的。老師也會提醒小朋友,同一篇文章裏不能老是出現同一個成語喲——


他有幾套連環畫,我看得如醉如癡。

那些古今中外的大部頭小說使我如醉如癡。


讀了這麼多課外書,作者說,想像力、理解力都提高了。但是,文章的後一半全都在說自己的作文怎麼怎麼好,表明讀書的日積月累很有用,可是跟“長生果”毫無關係。全文最後一段,簡直推翻了前面的論述:


於是,我又悟出了一點道理:作文,要寫真情實感;作文練習,開始離不開借鑒和模仿,但是真正打動人心的東西,應該是自己嘔心瀝血的創造。


全文思路是這樣的:前一半說如何醉心閱讀,後一半說怎麼得到報償,也就是作文寫得好;最後說作文寫得好,其實要自己創造,不能只借鑒和模仿,也就是不能一味靠讀書。拿陸機《文賦》的意思來說,這篇文章本應該是寫“頤情志於典墳”“遊文章之林府”的摹仿,最後卻歸結到“謝朝華之已披,啟夕秀於未振”的獨創。這不是顧頭不顧腚麼?


然後我看第五組,關於漢字,第七篇看題目就吃了一驚:《我愛你,中國的漢字》。有外國的漢字麼?看你怎麼說。我知道日本人自造了不少字,但從整體上,還不能稱日本的漢字。想必是“我愛你中國”說慣了嘴,也會說“我愛你,中國的唐詩”“我愛你,中國的中華鱘”。第一段是這樣的:


我寫作的時候,常常為我面前這一個個方塊字而動情。它們像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在紙上玩笑嬉戲,像一朵朵美麗多姿的鮮花愉悅你的眼睛。這時我真不忍心將它們框在方格裏,真想叫它們離開格子去舒展,去無拘無束地享受自己的快樂。


作者莫非是在寫童話吧?童話裏也有大灰狼呀,難道也“活潑可愛”,讓你“動情”?“不忍心將它們框在方格裏,真想叫它們離開格子去舒展”,是想寫草書麼?“當你寫下‘人’這個字的時候,不禁肅然起敬,並為祖先的創造讚歎不已。”寫“壞人”的“人”呢?也“肅然起敬”麼?禁不起推敲的還有——


這是一些多麼可愛的小精靈啊!而在書法家的筆下,它們更能生髮出無窮無盡的變化,或挺拔如峰,或清亮如溪,或浩瀚如海,或凝滑如脂。它們自身就有一種智慧的力量,一個想像的天地,任你盡情地飛翔與馳騁。


我很想把“或浩瀚如海”換成“或堅硬如骨”,要麼就把“或凝滑如脂”改為“或平滑如砥”。中國人的審美習慣是講究對稱,你不能“如峰”“如溪”“如海”後面忽然孤零零來一個“如脂”,三比一,不倫不類。另外呢,“飛翔與馳騁”最好改為“馳騁與飛翔”,先在地上跑,再到天上飛。最不可思議的是——


為什麼中華民族成為擁有詩歌傳統的民族呢?因為這些美麗而富有魅力的文字,給使用它的人帶來了詩的靈性。看著這些有色彩、有聲音、有氣味的字詞,怎能不誘發你調動這些語言文字的情緒啊!


世界上擁有詩歌傳統的民族多了去,而且,同屬中華民族的藏族、蒙古族、維吾爾族所用的藏語、蒙古語、維吾爾語,也都有色彩、有聲音、有氣味、有靈性,而且也各有自己的詩歌傳統。讚美漢字要贊在點子上,可以“動情”,不能亂性


然後,我看到第七組的第四篇課文,《最後一分鐘》,才徹底絕望了。這是一首詩,寫二十年前香港回歸交接儀式的。對現在的小學生來說,香港就是中國的呀。在沒有學習中國近代史之前,讀這首詩要求一定的背景知識,五年級小學生還不具備。但問題是,這首詩給出的歷史表述實在是夾纏不清:


我看見,

虎門上空的最後一縷硝煙,

在百年後的最後一分鐘

才終於散盡;

被撕碎的歷史教科書,

第1997頁上,

那深入骨髓的傷痕,

已將血和刀光

鑄進我們的靈魂。

當一紙發黃的舊條約悄然落地,

煙塵中浮現出來的

長城的臉上,黃皮膚的臉上,

是什麼在緩緩地流淌——

百年的痛苦和歡樂,

都穿過這一滴淚珠,

使大海沸騰!


“虎門上空的最後一縷硝煙”如果是指林則徐的虎門銷煙,那是1839年;如果是指關天培的虎門炮臺抗英的硝煙,那是1841年,離1997都有一百五十多年,不應該說“在百年後的最後一分鐘/才終於散盡”。香港回歸怎麼算都不可能是在“被撕碎的歷史教科書/第1997頁上”,除非中國歷史和世界歷史在耶穌誕生之前都是空白,這表達弄巧成拙。“深入骨髓的傷痕”說不通,因為傷痕都是在皮膚表面,創傷才可以深入骨髓。“一紙發黃的舊條約悄然落地”詞贅,“發黃”當然是“舊”的。細究起來,中英之間的不平等條約一共有三紙:155年前割讓香港(島)的《南京條約》,137年前割讓九龍的《北京條約》,以及99年前租借新界的《拓展香港界址專條》,“百年的痛苦和歡樂”只能就最後一個條約而言,而這是錯誤的。兩處的“百年”都過於大而化之了。我並非不懂得詩的語言可取其大略,但你都精確到“最後一分鐘”了,我怎麼就不能計較開頭的五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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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香港回归

詩的表達可以無理而妙,但像下麵的句子,卻無理而不妙:


此刻,是午夜,又是清晨,

所有的眼睛都是嶄新的日出,

所有的禮炮都是世紀的鐘聲。


時間的劃分上沒有哪一刻既是午夜又是清晨。說眼睛是日出,還能幫作者圓吧,說炮聲是鐘聲,犯的著這麼繞嗎?再說,“所有的禮炮都是世紀的鐘聲”到底該怎麼解釋?是說香港回歸迎來了“中國世紀”?我們的媒體好像特別喜歡用“世紀”這個詞,比如皇馬與巴薩一年兩次“世紀大戰”。但這首詩最可議的是如下說法:


是誰在淚水中一遍又一遍

輕輕呼喊著那個名字:

香港,香港,我們的心!


“我們的心”可以去掉,從語法上來說“那個名字”只是“香港,香港”。更何況,說香港是我們內心的牽掛可以,說那是“我們的心”又從何說起?你把北京放哪了嘛?總之,這首詩寫得太不上心了。


1938年8月,西南聯大羅庸教授在雲南省立中學做了一次《國文教學與人格陶冶》的演講(見《鴨池十講》)。他認為陶冶人格、滋潤心靈是教育的基礎,而國文教學至關重要。他專門講到中學國文課本存在的問題,希望教材要去繁雜籠統之弊,教師要有專精純熟之法,才能使學生對於讀物能得“一貫之涵泳”,文章才能做得好,人格才能養得成。所以他提倡詩教,“而詩教便是修辭立誠之事”——


六經而後,詩教便成了中國文學的正宗。如章實齋所說,戰國後的文體固然導源於《詩經》,就是後人的鑒賞文學,也是以立誠感人為根本原則。所以,不但雕章琢句言不由衷的文章不登大雅之堂,就是任情奔放之作也會遭明達的非議。真正大雅的文章,必是“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的,才能使人感興而反躬,複歸於溫柔敦厚,這正是中國民族的人生態度。


請記住,羅庸先生的這番話,是在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所說的。當北平上海南京相繼淪陷於日寇鐵蹄之下,正須國人同仇敵愾之際,他猶諄諄以“溫柔敦厚”的詩教,和 “其言藹如”的文則,教導我們如何從事國文教育,“以立誠的態度說由衷之言,才能以其所信使學生共信”,這是值得我們今天靜心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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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修辭立其誠。其誠反映在課文中,一方面要求知識上的真實無誤,另一方面要求情感上的誠實不欺。而主觀情感的真切與否,往往影響到客觀知識是否準確。我發現,現行的中小學語文教材,一旦出現邏輯不合、常識不符之類的毛病,大多是因為濫情或矯情所致。比如,人教社版的六年級語文上冊有四篇課文,在我看來,都是矯揉造作得緊,抒情而不近情,說理而不合理。


《別餓壞了那匹馬》,寫身無分文的我到一位殘疾青年的書攤子上偷看書,後來父親讓我扯馬草換錢來看書,但馬草經常賣不出去,擺書攤的青年便佯裝自家有馬要喂,叮囑我“以後,馬草就賣給我”。當然最後並沒有什麼馬,馬草都擱在他家後院裏任其枯黃了。讀者有理由懷疑,這位殘疾青年的生計挺值得擔憂。再說,五年級上學期已經有林海音的一篇《竊讀記》,寫沒錢而到書店裏蹭書看的感人事蹟,而且人教版重新審定的七年級上學期語文課本,再一次選了這篇《竊讀記》的完整版,看來,五年級小朋友肯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告知,在書店裏或者書攤上“吃霸王餐”不失為光榮之舉,而且最後都有店員或攤主因為“愛”而給免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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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音《窃读记》插图

《唯一的聽眾》更荒謬。一位曾經的樂團首席小提琴手,目前音樂學院最有聲望的教授,每天早晨裝成聾子,去聽一個“拉小夜曲就像在鋸床腿”的小夥子去練手,而且永遠是平靜地望著,聽著,只給讚美,不給指點。這有可能麼?真正的行家哪里受得了一個初學者在自己面前班門弄斧,“嘔啞嘲哳難為聽”地一味聒噪,還一再說“真不錯,我的心已經感受到了”?這純粹是昧著藝術良心說假話嘛。你應該開口訓導、出手糾正呀!學藝不是光靠勤奮就能長進的,最要緊的是掌握正確的技巧,最需要的是高手的點撥與點化。可是她袖手旁聽,任由小夥子在低水準上每天重複勞動,算哪門子教授!而且,小夥子受到縱容,越發來了興頭後,又在家裏練琴了,“從我緊閉門窗的房間裏,常常傳出基本練習曲的樂聲。”除非自己分身有術,一個在房間里拉,一個在房門外聽,正常人說不出這樣的話。——寫到這裏,燈光下我的背影看上去越來越偉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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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上册《唯一的听众》插图


《用心靈去傾聽》一看就是假的。情節是捏造的,不會有幾十年不變的電話問訊處,讓你吃得空就去扯閑天。文章也是假冒的,否則不會只標譯者而不標原作者和出處。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此文據說是譯自西班牙《都市生活報》的文章,可是,裏面的小學生叫“湯米”,問訊處阿姨叫“蘇珊”,Tommy和Susan都不是西班牙人名呀!再說,西班牙的小學生怎麼會打電話去問阿姨,“西班牙的首都在哪里?”


《小抄寫員》只標作者亞米契斯,而不標譯者和改寫者,可見教材的編者全不知有體例不純這回事。本文是根據義大利作家亞米契斯的名著《愛的教育》中的《佛羅倫斯的小抄寫員》改寫的,但故事本身很難取信於人。十二歲的敘利奧心疼父親,每天半夜起床,仿造父親的筆跡繼續做抄寫工作,而父親全然不察,以為自己效率真高,直到四個月後才發現是什麼回事。難道敘利奧的父親既不記數,從不留意自己前半夜抄了多少頁,也不認字,連自己的筆跡被人模仿都看不出?這故事,真可入中國的“二十四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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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孝图 · 老来娱亲

魯迅在《朝花夕拾》的《二十四孝圖》裏,痛斥“老萊娛親”“郭巨埋兒”之類事蹟的荒誕不經:


……老萊子事雲:“行年七十,言不稱老,常著五色斑斕之衣,為嬰兒戲於親側。又常取水上堂,詐跌僕地,作嬰兒啼,以娛親意。”大約舊本也差不多,而招我反感的便是“詐跌”。無論忤逆,無論孝順,小孩子多不願意“詐”作,聽故事也不喜歡是謠言,這是凡有稍稍留心兒童心理的都知道的。


魯迅一查更古的說法,只是說老萊子跌倒了怕父母傷心,便裝成嬰兒啼哭撒嬌,博父母大人一笑,“較之今說,似稍近於人情。不知怎地,後之君子卻一定要改得他‘詐’起來,心裏才能舒服。”


我們的教材是不是也喜歡使“詐”呢?書不好好看,非偷看、白看不足以感人。音樂不好好聽,耳聽不行,非“用心靈去傾聽”不足以動人。字不好好寫,每寫一個方塊字都要動情。音樂教授不好好指導差生,偏要偽裝成聾子傻坐著聽之任之。兒子不好好上學,偏要半夜幫父親幹活,拖垮了學習,累壞了身體……戲非苦情不演,事非矯情不敘,話非濫情不說。立意虛高,常情所不能及;出語浮誇,常識所不能解。凡此種種,皆與“修辭立誠”“溫柔敦厚”的中國文化根本原則相背離。


據說每到高考作文,考生中孤兒便一下子多了起來,母親沒病的也病了,父親健在的也不在了,於是作文就分外感人了,得分也就高了。這種現象何以致之?恐怕跟我們的語文教材總是傾向於拔高形象、加重色彩、增強分貝有關,結果造成大面積的情感冗餘、智巧過剩、誠信短缺。我們總是相信“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卻難得平心正氣地說話、做事,難得讓孩子們也平心正氣地認識世界、理解事物。我們非要搞得一驚一乍,“心裏才能舒服”。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教材編得好的,也只是家常便飯養人,用不著老是拿“非常之人”與“非常之事”來讓人學。要記住魯迅說的,“小孩子多不願意‘詐’作,聽故事也不喜歡是謠言”;也要記住羅庸說的,“就是任情奔放之作也會遭明達的非議”。



聽說這套人教版語文教材正在重新審定。早該這麼做了。我看見四年級上冊第五組的一條資料,“截至2003年,我國已有29處景觀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十五年過去了,名錄上已經是53處,改之甚易,就是不改,導致課本裏的插圖可以專供懷舊,不是電氣化火車頭,便是古董型臺式電腦,高鐵什麼的影子都不見。這年頭要找十幾年不變的東西真難,有之,其唯中小學教材乎?這不是懶政,是荒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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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铁路修到拉萨去》文末的劣质插图

但是,重新審定的結果我也並不看好。七年級語文上下冊都是新審定了的,我翻開上冊,第一組便有幸重逢了那位寫作時常為面前一個個方塊字而動情的作者,美文題作《雨的四季》,妙語則如:


也許,到冬天來臨,人們會討厭雨吧!但這時候,雨已經化妝了,它經常變成美麗的雪花,飄然蒞臨人間。但在南國,雨仍然偶爾造訪大地,但它變得更吝嗇了。它既不傾盆瓢潑,又不綿綿如絲,或淅淅瀝瀝,它顯出一種自然、平靜。


我沒法計較這邏輯到底怎麼講,也不能想像這雨到底怎麼下,光是三個“但”字就已經把我轉暈了。

                                          2017年9月25日

作者附识:去年写成此文,没有发表。因为,据说这套课本马上要修订,但今年的新学期又开始了,去杭州博库书城,一看教材,原封不动。翻开六年级上册语文,第一句话就是“走出门,就与微风撞了个满怀”,悖谬如故,除了中国的世界遗产比“52处”又多加一处,一切都还有时效。  


浙大教授评小学语文教材:苦情、滥情、矫情,我们的课本怎么了?


江弱水:1963年生,安徽青阳人。香港中文大学哲学博士,现为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著有《中西同步与位移》《古典诗的现代性》《秘响旁通:比较诗学与对比文学》《湖上吹水录》《诗的八堂课》等,并有诗集《线装的心情》,随笔集《陆客台湾》《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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