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初中缘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小学和初中读七个学年,我上了六所学校。从齐河县城的城关小学始,经北关小学、宋庄小学、高桥联中、谭家小学,直到张举联中初中卒业。随着父母的任教轨迹,与齐河的教育结了缘。
1县城的小学与齐河三中
县城的小学。1969年初我进入齐河城关小学一年级,不久后妈妈调回三中任教,我也转入了北关小学。
北关小学和三中在县城的北部,309国道以南。北关小学的门朝西,三中的门朝东,三中和北关小学隔一条南北路斜对门。
北关小学的小学生,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县城北部各单位工作人员的儿女;北关及周边村的子弟,回族同学居多;8722部队子女。
那时一二年级男生,最宠爱“开坷垃仗”。
放学后,一二年级的男生,迫不及待地背上书包,跳出教室,跑出学校。
县城子弟大多朝南走,回族同学大多朝东走,而8722部队的子弟同学都要朝北走。
三方相隔二三十米时,迅速从书包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不大不小不软不硬的“土坷垃”,开打“土坷垃仗”。
在对投的过程中,较弱的两方会迅速联合起来,交叉掩护,对付较强的一方。
8722部队的子弟同学有三四年级同学助阵,实力较强。一般是回族同学与县城子弟同学合流形成统一战线,三方变两方。
三中离北关小学近,我是“开坷垃仗”的积极参加者,一般采取快速投完,迅速撤回三中院里,稍稍平复“开坷垃仗”的兴奋后,再回家。
六七年后,1979年当我在新齐河县城(1973年齐河县城迁至晏城),晏城的新城中学(后改为齐河一中)高中插班时,北关小学时的同学,白爱国、孙波、徐冰水、朱瑞、郑刚、侯少林等,很快就认出了我,还是那般亲切,毫无陌生感。
进三中东门,一条东西路,南侧是一片果园,路北就是教室,西面是一个操场,六七十年代县里的一些活动,经常在三中操场举行。
初夏的一天,北关小学通知明天上午到三中操场参加大会。
第二天的三中操场,周边插着彩旗,操场的南面用木头搭起了主席台,主席台上面挂着五二〇周年纪念的横幅,两侧柱子挂着“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标语。标语和横幅都是红色绸子打底别上手写的大字。
县医院民兵连、北关和米三里的基干民兵全副武装站在操场中间正对主席台的位置,三中和北关小学的学生分列两边。纪念会中口号震天“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群情激奋。
县革委会主任8722部队术永福团长讲了话。
会议结束时,8722部队的一位叔叔走到我面前。
这位叔叔身材修长,二十五六的年纪,干练中透着几分文静。步枪斜挎在身后,子弹袋搭配着是露着扣子的军装(当时士兵上衣两个兜,扣子在外。干部上衣是四个兜且兜盖着纽扣),军装上有不少补丁,颜色黄中泛白,但干净整洁,军帽上的红星,衬着上衣红色的领章很神气。
他操着南方口音问我,配合民兵训练扮做伤员?进行一次战场救护示范教学。
然后给我讲解如何配合,告诉我躺下不要发力就行。
我领受任务后,高兴地跑回家,操起顶门用的红白棍急奔操场而去。
操场的西侧那个解放军叔叔正同三个民兵连长交流着什么,那时的基干民兵连长大多在抗美援朝时期担任过志愿军的连排长,军政素质都很强。
那位叔叔又向我交代了一下,便开始示范教学。
只见他卧倒、侧姿匍匐,几个横滚到我近前,顺势让我颈部贴在他的左小臂上,身体的大部分贴在他的左腿上,快速的侧姿匍匐向操场西侧沟边的处置点爬去。
叔叔的战术动作一气呵成,快速利落,我躺的也很平稳。不一会儿,民兵的训练也全面展开。
正所谓“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山河万里营”,喇叭里也传出了“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的铿锵歌声。
三中。三中中间一排教室的北面是平房,我家在东侧。后面是朱凤翠阿姨、陈东叔叔家和王克芳老师家。东面隔一条小路与许柳华老师、蔡老师家为邻。
朱凤翠老师、王克芳老师与我父母是山师的校友。我高考复课时,王克芳老师还教过我化学。
八十年代初,恢复山东经济学院(现山东财经大学)和山东教育学院。王克芳老师和陈东叔叔、朱凤翠阿姨都去了山经。陈东叔叔后来还担任了山东省民建的副主委。我父母顾虑子女教育留在了齐河。
许阿姨和蔡叔叔一家是东南亚华侨。许阿姨父亲是印尼的一位大企业家,蔡叔叔是泰国华侨。
每天一早,许阿姨搬出蜂窝炉,点着后,烝两个鸡蛋的蛋羹。
那个年代,每天吃两个鸡蛋,是一个很奢侈的享受。我便经常问许阿姨,是要喂小孩吗?—–,后来才知道,这是国家对华侨的优待。
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期,受中国革命的影响和召唤,大批东南亚华侨支援和直接参加中国革命和建设。
改革开放初期,也是东南亚华侨先对华投资。七十年代末许阿姨一家返回了印尼。
上世纪八十年代,许阿姨和蔡叔叔又加入了向祖国投资的大军。
许阿姨和蔡叔叔都教英语。许阿姨游泳很出色,经常教我小姑游泳,并带我小姑去房家湾游泳。
每年七月,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齐河县要组织横渡黄河。
在竹排上竖起毛主席像,竹排内侧是8722部队的战士护卫。再向外一层便是许阿姨、宋昌信老师及三中的师生。汹涌波涛间,激流旋涡中,一众战士和许阿姨、宋长信叔叔等护卫簇拥着毛主席像,忽上忽下,时隐时现,一会儿激流北去,终究要渐向东岸。甚是英姿潇洒,又显得那么矫健。
一进校门,东北侧的一个小院里住着张明哥哥一家。我和张明哥哥最好,我俩经常一起玩。张明哥哥经常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让给我。
一年夏天,张明哥哥患上脑膜炎住院了。我让妈妈准备好张明哥哥喜欢的水果,准备去医院探望。
忽然传来张明哥哥去世的噩耗。我难过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果园里亭子旁,门口的小桥,院中的石桌,一幕幕与张明哥哥欢快嬉闹,幸福相处的情景浮现眼前,祝愿哥哥天堂里一切美好。
吕凤子先生诗曰“一念永怀人可爱,遂教苦绝世间心”。
2宣章的小学与宣章中学
宣章的小学。升三年级后不长时间,我便转校去了宣章公社的宋庄小学。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齐河北部大黄和宣章、东部的大吴(现在济南天桥大王镇)、桑梓(现在济南天桥桑梓镇)四个公社都没有高中,学生上学非常不方便。
以三中教师为主,支援组建了桑梓中学。以一中教师为主,支援组建了宣章中学。
我父亲当时在晏城的一中任教,便同刘开亚、白汉、金建国、王瑜等老师,去组建了宣章中学,选址在宋庄西北,姚王庄以南。
我母亲便也去了宣章中学任教,兼任副书记副校长,也在宋庄住队。我转去了宋庄小学。
宋庄小学在村东头,一个向南敞开的大院子里。
院东面的一排东屋是大队的豆腐坊,一排北面的棚屋是大队的马厩和牛棚,西面一大间是一二三年级教室。
学校有两名代课教师,桌椅教具也是宣章中学馈赠的。三个年级有四十多名本村学生,实行复式教学。
一个年级上课时,另两个年级复习、预习或做作业。
老师和同学们对我都非常友好和热情,给我安排了一个亮堂的位置。
从宋庄小学到宣章中学要经过一片坟地。
同学们很善意的提醒我,穿过坟地时,有东西从后面搭在你肩上,千万不要回头。
鲁西北说书拉呱,经常讲类似《聊斋》式的传说。“皮子”,一种半人半仙的东西,也许是狐狸,时常在太阳西下时,跟在人后面,若回头就会有危险。
宋庄的西北面是布满坟包的一片开阔地,走入人们踏出的小路,不时的感到带有寒意的阴风。
杨柳杂树稀稀拉拉,蒲公英、野菊花、马生菜、野草布满了开阔地和坟下面,夕阳映来伴着黄土带起鹅黄的淡色。
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脚步。走着走着就明显感到,有东西跟在身后。
你走慢他走慢,你走快他也走快,你停下他也停下。忍着发麻的头皮,吹吹口哨、跺跺脚,我很想回头看个究竟。
同学们的嘱咐还是牢记着。次数多了,终于明白,是自己吓唬自己。
某日,宋庄的村西边有一位老人去世。徐同学要给他家送“看盘”,我想搞清什么是“看盘”便也一同前往。
对于前来吊唁的亲戚,发丧的主家要予以招待。
在生活还不富裕的时候,要表示对亲人的热情和都想到了。
便把鸡、鱼、肘子,刻在木盘子上。端上后,来客一一看过,再有序的撤下。
虽然来客只是吃了几个清汤寡水的饭菜,依然会表现出酒足饭饱。
老人的棺材早已备好。按照风俗,老人一上年纪,便备好棺材。甚至许多老人与自己的棺材同居一室。
徐同学还向我解释了“冥婚”和“换亲”的习俗。
随着教育的普及“换亲”的事越来越少了。
每年四五月份青黄不接时,对于宋庄的每个同学都是一个考验。
妈妈和住队的干部想方设法解决困难。一天,一个奶奶抱着孙子躺在街中间,孩子肺炎发高烧,孩子的母亲筹钱还未回。我母亲了解情况后,马上掏出身上带的五元钱,递给老奶奶。
当孩子得救后,再碰到我母亲时,“这才是你的亲奶奶”老奶奶拉着孙子当着我母亲面,对孙子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宣章中学与宋庄因一块地有了争议,教育局派早已离开宣章中学的我母亲去调解。
老友相聚,我母亲对宋庄的王书记说,“宣章中学能为宣章和宋庄多培养几个人才,不比什么都强!”。
王书记边给我母亲满酒,边答应道“孙书记(指我母亲)断了算数”,一场风波一风吹。
三年级下学期,我父母带我一起去焦庙中学,参加清查“五一六”的学习班。也就是这一年,新生入学改为夏季。焦庙回宋庄小学后,就又上了一个学期。三年级一学年实际时间是一年半多。
四年级我去了高桥联中。高桥联中在高桥村的南侧,宣章村的北边,宣章中学正北约有三四华里。
随着宣章中学的发展,我上学的宣章中学教师子女多了,同行的学伴也多了起来。同班的有孙囡姐,低一级有刘强,高一级有张清、和孙喜姐。上学的路上,欢歌笑语。
高桥的特产是熏枣。
熏枣色泽乌紫明亮,细密如花的纹质,带有烟火气的特殊香甜味,耐嚼且细腻的口感,好吃耐放。
我利用秋假向师傅学做熏枣。
先要将鲜枣摊晒,摊晒过程中要驱蚊蝇,捡出一些已经酱包的。大约一个星期后,将晒过的枣放入锅中煮熟,摊放到搭好的土炕上,捂上两层被子,下面用枣木烧炕,开熏。
熏、翻、凉三四次,持续约两周,乌黑发亮的熏枣便大功告成。
宣章中学。宣章中学的东侧,南面是果园,北面是菜地,中间有一眼井。
教室和学生宿舍在校中间的南侧,教工宿舍靠北面。
无论教室还是宿舍,亦或院墙,都是教师带领学生一转一瓦逐渐盖起来的。
院墙是师生拓坯打夯一米米建起来的。夕阳西下后,高挑着汽灯,我父母、刘开亚、白汉、金建国、武京正等老师,带领学生喊着号子打着夯,学校院墙日渐起来。
晚自习,学生要去实验室刘开亚老师那儿取汽灯,刘老师点的汽灯,明亮、耐烧、省油省灯芯。
菜地是师生吃菜的补充。学生大部分是宣章和大黄两个公社的社员子弟,学生一周回一次家。
回校时,带足玉米面的或地瓜干面的窝头或饼子,再带一些咸菜。
学校食堂也卖主食,帮学生馏窝头。同学们再每天花几分钱买点菜。
我父亲带领学生种菜,成为生活保障的重要补充。父亲懂种菜,从北园和农科院引进高产的新品种,修剪嫁接果树更是专业。
宣章中学的师资,一部分是山师毕业的,我父母,武京正、王瑜老师等。另一部分是抗美援朝时的部队文化教员。这些文化教员大多是建国初期响应祖国召唤,直接在大学入伍参加抗美援朝的。如刘开亚、白汉老师等。
刘开亚和白汉老师都是九兵团二十六军的文化教员。长津湖战役冻伤,在106医院治愈后,留在了山东,到齐河任教。
白大爷的爱人就在106医院工作。我们几个小朋友,经常唱起儿歌“白大爷,驮着白菜,到白马山,找穿白大褂的白大娘。”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在106医院担任副院长,对106的历史有了点了解。
106医院解放初期,改编接收自国民党军队,驻扎在南京附近。抗美援朝配属九兵团,长津湖战役时,后运冻伤的伤员,因伤员伤情紧急,在济南白马山站紧急停车救治。
住白马山附近的山东军区医院(即原济南军区总院现960医院),紧急搬迁至无影山。
106医院进驻山东军区医院院区,刘老师和白老师都随106医院在此疗伤。
刘老师、白老师都是“最可爱的人”。
我父母那一代知识分子,祖国的召唤,学生的需要,学生的困难,就是命令,也是使命。他们用实际行动实践蜡烛精神。用言传身教传道启蒙,用所学所知为学生授业解惑。是真教师也是真正的教育家。
吕凤子先生诗曰:一生无尽兮爱无涯。“泪应涓滴无遗,血也不留涓滴。不留涓滴,要使长留千古热。”
3张举联中与孙耿中学
张举联中。我父母1974年调来孙耿中学,我五年级在孙耿的谭家小学读了一个学期,初中便去了张举联中。
数学教师是魏老师。第一次接触“鸡兔同笼”等算术题,就是魏老师启蒙。魏老师是济南实验中学的“老三届”学生,数学基础很是扎实。讲课声音不大,但逻辑严谨。
学校里姓张的老师比较多,刚开始的语文教师是张先桂老师。张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我们经常把桂与挂混淆,对着课程表往往读成张先“挂”老师。张老师字很好,板书写的又快又漂亮。
张举联中后期我的语文教师是张慧萍老师。张老师是一位年轻潇洒、颇具文采的女教师。张老师篮球、乒乓球样样行,时常在课上点评我的作文,给予表扬鼓励。
偶尔请教张老师一些问题。刚刚读了《艳阳天》亦或是《战斗的青春》。
“为什么浩然一开篇就写:萧长春死了媳妇,三年还没续上。”
“文学终究还是人学,笔触几个字,就能介绍清楚人物背景,见功夫。”张老师耐心的答。
虽然还是有疑惑,《艳阳天》(一卷)也许是我完整读的第一本长篇。
一天,张老师拿着一本诗人徐刚题词的期刊告诉我,里面发了一首我写的诗,是张老师推荐的。县文化馆也邀请我参加“青年作者”学习班,也是张老师推荐的。
学习班上,结识了后来的高中同学王家琛(即诗人韦锦)。我俩都喜欢郭小川,“秋天的团泊洼啊,好像在香矩的梦中睡傻;团泊洼的秋天啊,犹如少女一般羞羞答答”
本世纪初,张老师在《齐鲁周刊》任社长、总编,并兼鲁信传媒的总经理,我有幸在鲁信天一任企管部经理。内心总觉得没走文学之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张老师对我讲“学理工很好,扎扎实实为社会作贡献。”“文学总不似汉语拼音那般无思想呀?”
很快掀起学习黄帅“反潮流”的高潮,学校也搞开门办学。
我和郝虎之、张军、谢晓华等参加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每逢表白寺大集,我们演出节目,宣传国家大好形势和取得的新成果。
我编写快板也说唱快板,“满园烈火起啊,批判—–”。
开门办学中,我和张宪凤、郝金之、郝传英一组。为表白寺片区所有的生猪,打疫苗。
准备好不锈钢筒的针管,定好刻度。跳下猪圈,趁着猪还未反应过来,扎向猪的臀部,拔出针、跳出圈。
1976年的春节前后,“农业学大寨”运动轰轰烈烈。孙耿公社在张举村和表白寺村之间,开挖十六个养鱼池。
全公社的男女老少,干部社员学生齐上阵,张举联中的同学无一人落下。公社提出的口号是,“干到大年二十九,吃了饺子就动手。”
冰天雪地,冰土层一镐下去,只是一个冰点。干了一周后,我便病倒了。
我母亲带着我去了“六一”农场的医院。
一位曾留学日本的原国军中校军医,接待了我。
检查后嘱咐我,千万不能再累着了,要卧床静养。
加强营养,吊起右臂。
孙耿中学。我父母都在孙耿中学任教,母亲兼任副书记。我虽是一名初中生,结识了许多高中师哥。
路经克师哥乒乓球打得好,我拜他为师。如何练脚步,如何发激球,发球的组合等等。1977年的齐河青少年乒乓球比赛,基本功一般的我,依靠发球我进入了半决赛。
马晓勤师哥家族,善硬气功和说书及快板。我想练习硬气功,马师哥告诉我,肚子上开石,至少要练五年基本功。我便向马师哥学习快板书,花式打板、飞板也能玩两下。
后来马师哥被北京军区文工团招走,我的快板书水平也就很少有进步了。
我跟着师哥师姐们开门办学,去茌平学习油门喷嘴复新,苦练研磨和精修。
1977年开始实行升学考试,宣章中学时,我父母过去的两个学生,到我家里复习备考。我准备考高中,甄水泉和孟庆和准备考大学,我们一个锅里吃饭。
甄水泉考上了华东石油学院(现中国石油大学),我也顺利升入高中。
春风拂面,每个学生都心怀世界,但很少个人羁绊。知识不多,但阳光自信。毛主席说过了,虽然老人家一年前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但教导犹在耳边。
“世界是你们的。”
希望可以去除未知事物的恐惧。
改革开放的人才也许已经铸就,改革开放的奠基礼炮,很快就会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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