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大龄孤独症孩子都去哪了?了解真相的父母该如何坚持?
国内关于孤独症(自闭症)的认知和研究已经走过了30多年,但是现实对于孤独症的科普尽管有待提升,网上关于孤独症的提问五花八门,其中不乏一些引发很多家长共鸣和感慨的。
相比学龄前孤独症儿童,大龄乃至成年后的孤独症人士似乎变成了一种“透明”的存在,他们明明活生生地生存于这个世界,却又很少在你我身边见到,更遑论去真正深入了解和帮助他们了。
网上相关的提问包括:大龄孤独症(自闭症)娃儿都去了哪儿?
题主补充道:男孩六岁多快七岁了,一直在康复中心训练,理解能力无限,康复中心里没有多少大孩子,他一天天长大,以后能去哪里呢?
下面的回复也是让大家看到了一众对于大龄孤独症群体的众生相。
一位妈妈讲述了她身旁的亲身所见所闻——
我姥爷家这边,出了两个类似孤独症亲戚,一个是我表弟,我姥爷儿子(我舅舅)的娃儿,还有一个我应该叫大伯,我姥爷姐姐(我该叫姑奶)的儿子。
我表弟98年今年24了吧。出生第四天时候我妈去看,那时有一个细节我妈现在记忆深刻,同病房的不锈钢盆掉地上,一个屋里两个孩子都吓的嗷嗷哭,我表弟那时没哭。我妈心里就想这孩子不是耳聋吧。
和同龄孩子很快就对比出来不正常,断断续续看病到三四岁,毕竟确诊为孤独症。
那时候孤独症的概念也是刚刚进入中国,有干预的机构非常少,在东北三线小城市没办法去北京上海长期干预,我表弟就被我大舅扔在了我姥姥家,我姥姥和我姥爷结束带他。没有干预就这么惯着养着,没有意识,无法沟通,还不是那种安静的孤独症,会无端尖叫,开门就冲出去,动作激烈,重复的破坏电子产品(电视,电灯开关)晚上不睡眠大叫大闹,大小便完全不能自理。
某次过节,我表弟(当时应该六岁左右)忽然脱了裤子结束乱蹦,大便直接拉了出来。
我大舅是我姥姥唯一的小儿子,小儿子大孙子,所以我姥姥姥爷承担了我表弟的一切,一开始我表弟还是偶尔给我姥姥带,很快就是常住,我大舅和舅妈一周来看一次表弟,再厥后我大舅一个人偶尔回来看看,再再后来,我舅妈和我大舅闹离婚,拿着家里的积蓄跑路了又回来,我姥姥还是原谅,自虐式的容忍,关键还不让我妈我大姨她们说。
我姥姥,始终不肯承认我表弟是有问题的。一开始总是说,长大一点就好了,后来七八岁了上不了学,又开始换方法安慰自己,每次有外人就一个劲一个劲的夸我表弟,最近学会了什么有什么进步,总之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我觉得我姥姥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她变成了一个表面上极其虔诚的信徒。她坚信我表弟能被主保佑,恢复成正常孩子一样。
再后来11年,我姥姥冬天过马路摔了腿,骨折,在医院回去后,我大姨坚决不让我表弟再来,因为我表弟那时候已经越来越有劲,我姥姥根本拉不住。可是,我姥姥就在家静养了不到一个月,又悄悄地让我大舅把表弟送来,还骗我大姨,不让她过去怕她发现。我大姨和我大舅在姥姥家大吵起来,我姥姥护着我大舅让我大姨走,说她愿意带我表弟不用管。
我妈说,你姥姥已经魔怔了,没人能管这些事。
我姥姥的腿再也没好,原因不明,因为我大姨生气了很久也没回去不知道怎么没长好。两年后我姨姥透露出消息,腿昔时是长好了,被我表弟又给踹断了,再没长好,只能坐轮椅。我姥姥不敢说,只和我姨姥说了说。
后来,我姥姥坐了轮椅,我姥爷开始老年痴呆,真的没有办法再照顾已经十几岁的表弟,我大舅开始把我表弟接走,雇了一个保姆照顾表弟。而从那以后,我大舅很少回家看老两口。
17年左右,我姥爷老年痴呆已经完全不认识人了,变成了两个老人开始不能自理,不能再自己生活,需要人照顾。我大舅说他没精力管不了,他要赚点钱给我表弟,我妈和我爸在三亚买了房子,希望我大姨带着俩老人到那边养老,我大姨同意,但我姥就是不同意去,已经长期自虐拧巴成病态了,她不去是因为怕去了见不到我大舅和孙子。
好说歹说买了机票去了三亚,我姥爷虽然痴呆了但是去三亚他特别开心,像小孩一样去海边溜达。可是就待了一个冬天,我姥姥又开始阴阳怪气要回东北,我大姨也生气了,送回了东北。
隔年我姥爷走了。这次我姥没得选,我大姨冬天在三亚照顾,夏天换我大舅过去。我大舅过去就要带着我表弟,于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我表弟。
20多岁大小伙子,成年人身材,上厕所不关门,还喜欢上随时脱裤子摆弄生殖器。
让他重复话的时候他会重复,比如“姑姑好”,眼神集中不了,在家时间就是满屋子走,一边走一边嘟囔或者发出怪叫。晚上不断的开灯关灯,我害怕都锁门。每天的作息是半夜三点睡,六点就醒,无处发泄的精力我大舅只能带他出去,早上六点开始爬山、爬到十点多找地方吃饭,吃完饭回家待一会,下午再去爬山,傍晚吃点东西,晚上去海边,一直到11点,后半夜就在房子里来回走。每天每天如此。
就记得有一天我回来,晚上,屋里黑的,我姥姥腿瘸躺在沙发上,我表弟一边走一边发出,像尖嗓子唱戏,又像怪物的声音,我大舅坐在客厅餐桌前,双手抓头,一动不动。
说真的那是我记忆里,最恐怖的一幕。
我妈曾经和我谈论过,这种孩子是否该存活。因为那毁掉的不是一个孩子,是毁掉两个家庭,两个家庭的四个大人也彻底毁掉。
我姥姥和我姥爷,一辈子高级会计师,我姥爷在退休前在商业局给领导讲课,大半辈子里唯一不理性的事就是溺爱我大舅。而明明应该安享晚年的最后20几年里,他们过得无比痛苦。
有了我表弟后,我姥姥信念崩塌,拼命的麻痹拼命的回避,腿被我表弟踹断时候她还继续讨好我大舅,说没事的,我拄拐能走路,能带孩子,你把孩子放这。我姥爷明明很喜欢三亚,可是我姥姥想回家就说我姥爷也想回,最后两年的享受都不给我姥爷。
我大舅,人高马大,被我姥姥溺爱得自私又懦弱,工作没有了。
我舅妈,从我表弟确诊之后就一年四五次闹离婚,偷房本卖房子,卷走家里积蓄,对我姥姥姥爷恶言相向,我大姨和我三姨恨她牙痒痒,但是我姥姥就一直原谅。过两天转身走,再回来,重复20年了。
后来这几年,我妈说你舅妈也是精神有问题了,她去看过医生吃过药,接受不了现实又舍不得,分裂了也疯了。
我问过我妈,如果我是这样的病儿你怎么办,我妈说,把孩子送到农村,自己和你爸好好赚钱,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了各自过也好,不要搭进去一辈子。
现在老人已经都走了,我问过我妈以后我大舅老了,孩子怎么办?我妈说,大概率福利院吧。
该家长最后在给感同身受的网友回复中留言:
“只能说,凡事尽力就好,有些事真的改变不了。我表弟这个事让我家里人阴影太重,我和我妈讨论过很多次,也许只有送走是最好的结果,要么牺牲孩子要么牺牲自己一辈子。无论如何,希望你不要太过于影响自己的生活。”
另一位匿名用户讲述他的故事,赢得了3000多网友的点赞:
故事的孤独症患者是他的弟弟。出生,现在已经成年了,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八。每天在家,除了吃睡就是玩游戏,哭闹。
从弟弟三岁确诊开始,妈妈就辞去了工作,带着他从县城到市里租房子在康复机构做康复训练。
包括回复者在内,还有姐姐,以及工作的爸爸都要顺遂妈妈的意愿,全身心无条件地照顾和帮扶这个一直在家的弟弟。
因为爸爸工资低,家里开销大,弟弟康复训练了一两年,就无法继续去康复中心了,只能被迫待在家里,妈妈信誓旦旦地说,要自己在家给弟弟做训练也是一样的,而且还不用花钱。
但是,可想而知,没有经验和技能的妈妈根本训练不好弟弟,只能导致弟弟的各项症状加重。就是在这样的无序训练和溺爱中,弟弟长到18岁,经常烦躁、哭闹,不会自己洗澡刷牙。
过了黄金干预期的弟弟也成为父母互相指责的靶子,家里一有不顺心,爸爸指责妈妈不尽心尽力,妈妈指责爸爸从来不沾手弟弟的康复训练。
长期和社会脱节的妈妈,为了弟弟,也变成了一个性格强势,总爱发脾气,翻旧账,说话伤人,极度敏感的人。虽然为这个家庭牺牲了很多,但是也为了弟弟把自己的一生幸福搭进去了。
回复者也想到了很久的困惑“大龄孤独症都去哪里了?”
如果把希望寄托给父母,他们真的能撑起这样一个孩子的一生吗?如果后续交给大龄孤独症的兄弟姐妹继续照顾他们一生,又是不是过于残忍?交给专家提倡的社区养护,可是目前来看,实施起来也是非常困难。
选择总是需要有舍有得,也就免不了会伤害其中一方,这是无可避免的。
责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千难万难,尤其是对于孤独症群体。
能不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有没有能力负责,如果非要负责,又该怎么去负起责任来?
在众多的故事中,有悲观的家长:“我儿子中度孤独症合并智力障碍,看了很多中重度大龄孤独症的真实现状,心像刀挖。很多人说我太悲观。我却说他们盲目乐观。中重度孤独症放养不干预,没有辅助支持政策,他们长大后他和他的家庭就是悲惨两个字概括。家长尤其是父母必须学习干预知识,达到特教水平以上,可以居家干预,至少孩子生活自理,安全意识,情绪方面比较好,代养轻松一点。父母过世,社区工作人员支持下可以勉强独立生存,不至于太惨。”
“看了好绝望。我大宝重度孤独症。我和我老公都是独生子女,现在四个老人轮流带,老人身体也不好,可是能怎样,我们不上班吗,不上班怎么有经济来源?可是老人的退休生活就这样过吗?所以这才是绝望,现在她8岁,已经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不要说温柔以待,她听不懂,她不明白啊。以后的路不敢想,走一步是一步,从她一出生,就注定我们家庭的悲剧,注定要拖一辈子。”
在这个问题的回复下面,还有更重要的一种声音更值得关注和警醒,那就是对于孤独症群体的正确宣传,以及如何避免妖魔化和过度天才美化。
正如圈内都认可的一种观点一样:现在都在文艺化这种病,害人不浅。
只有正确认知孤独症,深入了解它的伤害乃至危害,而不是把它简单地归为或者与“自闭”“孤独”等心理问题画等号,也不是把孤独症群体都描述为电影《雨人》等影视剧中的记忆神童和绘画天才,而是要用普通的视角去看待他们,他们就是精神发育障碍的一种,不是“傻子”,却也不如正常同龄儿童,甚至要远远落后正常同龄儿童,需要终生的康复训练。
再度探讨大龄孤独症人士的未来,并不是杞人忧天,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学龄期孤独症已然长大了,正如很多专家和媒体总结的,这个群体的处境非常特殊,一方面,国内特有的“家丑不可外扬”的文化环境,让这些家庭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也就不可避免地把孤独症的孩子藏在家里——在我接触的家长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公开自己的信息。他们或许没有“我的孩子是家丑”的想法,但是,他们一定有不想让那些有“家丑不可外扬”想法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孩子,他们没有义务去承担这种眼光带来的压力。
另一方面,国内的文化环境似乎不容易让人形成团结的团体,这是很多圈内家长切身的感觉,和长期以来观察,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偏差。在国内很难看到主动地、自发地推动社会发展的团体,那些基于利益短暂团结的团体,很快又会因为利益快速分散。
陈洪在访问日本的“榉之乡”之后,在他的《难忘的日本之行》里面写下了“我们这群孤独症父母明明是一群落水之人,但还都一盘散沙单打独斗着。人人都在想:我淹死的可能不大,只要我有钱,我就能自救。”这样的段落。
而我们看“榉之乡”,则会感叹日本人是如何在几个家长的努力之下,去开辟、建立一个给大龄孤独症生活的地方,然后争取政府的支持,并且在长期的运营里,和家长形成良好的关系,让这项事业才可以更好地更长久地持续下去,真正地实现“大龄孤独症安置”事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孤独症群体家庭的共识,希望每个成年孤独症人士都有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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